夏收忙(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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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黄陆月天, 焦麦炸豆时。
  滚烫的热风一卷,田间的麦子就被吹干了似的, 齐刷刷变了色。前几日还泛着青的麦穗一夜之间变得金黄焦熟, 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紧张焦虑。
  年年到了这时节,学堂里都会放假。
  毕竟乡下的学堂,有不少学生家中都是务农的。到了这龙口抢食的时候, 连念书这等大事都得往后让, 家中劳力不管大小,有一个算一个全得下地。
  就算干不了体力活儿, 帮家里大人送个食水、捡个麦穗啥的还是能干的。
  不过, 当俞善看着俞信、柳和昶两个小孩都换成一身短打, 像模像样的拎着镰刀就要下地, 还是接受不能:
  “咱们家里就那点儿地, 宋庄头一早就安排好十几个庄奴过来帮忙抢收, 两三天就收完了,哪用得着你们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孩亲自下地,仔细再被麦芒扎了手。”
  “姐, 纸上得来终觉浅, 我得教教昶哥儿怎么收麦子。”俞信熟练地扣了一顶斗笠到柳和昶的头上:“外面的日头可毒了, 一天就能把人晒脱皮, 还是戴着的好。”
  俞信小小年纪在老宅被使唤了三年, 别说收麦子, 农活样样干得来。
  柳和昶就没这份“好运气”了, 他家里人口少,原先几十亩田地都是佃给别人去种。
  后来祖父、祖母相继过世,他爹开始滥赌, 输完了家中积蓄, 头一样卖的就是家中田地,没过两年一亩都没剩下。
  也正因为这样,柳和昶平日里挑水劈柴,到县城找些零散碎活儿糊口,啥都干过,就是没干过农活。
  俞信一听马上好为人师,非要带着柳和昶下地收一回麦子,感受一下什么叫“锄禾日当午”。
  柳和昶更是跃跃欲试——夫农,天下之本也,以前学堂里的先生讲过,即便是一心读书,也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指不定哪场考试就会出与农事相关的题目,他得做好准备。
  俞善见劝不动这两个一心要体验生活的小孩,干脆指出不足之处:“你们两个不比经年老农,手上、脚上都没半点儿茧子,先把那草鞋换了,割过的麦茬可是锋利的很,能直接透过草鞋底子把脚给扎烂。”
  平时两个小孩都是穿着千层底的布鞋上学,就是因为要下地,怕糟蹋东西才特意一人换了双草鞋。
  见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俞善又继续挑刺:“把手心、手腕、脚腕都拿布条缠上,不然你们俩细皮嫩肉的,被麦芒扎了也够几天难受的。”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她肺腑之言,血泪教训啊。
  曾经的俞善也没干过农活,可她去过那些特别穷的山区农村都是靠人工收割的。
  俞善一开始特别积极地帮老乡收麦子。只不过,她在地里呆了半天就事故不断,创下了被镰刀割伤,被麦茬透过凉鞋扎破脚,对麦芒过敏身上大片红肿一个礼拜才消下去的纪录,被当地的乡亲广为流传,笑话了好几年,提起她就是“那个不会干农活的女娃娃”……
  见俩小孩不以为然,俞善摇摇头:哼哼,不听老人言,有你们两个小子吃亏的时候。
  杨庄头是个有经验的庄稼把式,他大清早站在麦田中间,随手掐下一个麦穗,合掌搓了,再使劲儿一吹就麦壳四散,粗糙的掌心只剩下圆鼓鼓的麦粒,扔进嘴里嚼一嚼,又硬实又饱满,就知道是时候收获了。
  他给宋庄头带来的庄奴们分配活计:“你们几个先从这片地开始收,每人一垅,把这两垅留给少爷和表少爷。”
  庄奴们喏喏称是,弯腰下田很快干起活儿来,就是时不时会偷偷抬头,往俞信和柳和昶那边瞄一眼——少爷们有福不享,居然非要跟他们一起下田,真是稀罕事儿。
  割麦子不仅是个急活儿,还是个体力活儿,一天下来,腰酸背痛都是轻的;咬着牙坚持到第二天,手和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三天下来,保你全身没一处不是酸痛的,实在叫人吃不消。
  整日麻木机械地不停挥舞着镰刀,手上若没有经年老茧护着,一准儿磨得全是水泡,碰一碰都钻心疼。
  哪怕戴着斗笠,一身皮子也被毒辣的太阳晒得发烫脱皮——可即便这样,心里也愿意,至少遇到的是晴天,总比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扑下来,把到了手边儿熟透了的粮食扑到地里强。
  过去三年,俞信年年都下地割麦抢收,所以心里有准备,可柳和昶是头一回干这么磨人的辛苦活儿。
  其实一开始还好,割着割着,他的胳膊就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到眼角,蛰得眼睛发烫,让人忍不住流下更多眼泪。
  那眼泪混着汗水一起滴落在尘土里,砸成一个个小小的坑,柳和昶这才真真切切理解到什么叫做汗滴和下土。往日他觉得颇为辛苦的事情,居然连这农活儿的十分之二三都赶不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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