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亦争生(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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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还有些大,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势头消停的。
  下了马的莫菁仍旧是玄色大氅御挡风雪, 戴着兜帽,独自在一旁立在骏马跟前顺着它的鬃毛。额角几缕长发被风雪吹散,掠过眉睫,可她现下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也不去管。此刻关廷与他的主子正隔着几步之遥似在商议事宜, 莫菁识趣,也不去打扰,这样陪在马儿跟前站了一会儿,累了,独自找了块大岩石坐着继续出神, 心里头恻恻, 实则全无了注意,方才千赖万赖求着人家带自己来, 如今来了, 要找人, 面对崇山高峰, 四处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没一会儿, 关廷手里攥着一个酒囊走过来, 递到她跟前,朗声笑道,“姑娘你唇色都给冻白了。现下天寒地冻, 喝口烈酒暖许多的。”
  闻言, 莫菁也不忸怩作态, 抬眸望了眼立在跟前长袍着身的公子哥儿,温声道一句谢后接了过来,拔开酒囊塞子就往嘴里猛灌了两口,这酒实在烈得呛喉,她一时适应不了,眯着眼睛连着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将酒囊重新递回去。
  酒虽然烈,可顶管用,入喉没多久,就感觉一串火苗从喉间落入肚子里,没一会儿热意窜遍了全身,暖意渐渐丛生。
  将酒囊递回去,抬眸四处一望,除了她与关廷,四周无一人,她惊得一下子从岩石处站起身来。关廷随着她的目光也望了望,一面接过酒囊,笑道解了她的忧虑,“千岁爷未曾走远。离这不远处是慕氏少主扎营的地儿。”
  话一出,心稍安,莫菁且看了他一眼,望着长运峰峰顶的方向走了几步,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眸,回头对关廷说道,“敢问大人,长运峰山间至今还未找到气息尚存的活口么?”
  关廷正将酒囊挂回马上,回身走近一步,如实回答,“昨夜慕氏的军队来到此处,一场混战后敌方死伤大半,只几个头目见形势不妙趁乱逃了。但出口都已有官兵把守住,料定人还困在长运峰,如今只是守株待兔,等着他们耐不住长运峰缺粮又气候恶劣的环境自投罗网。至于工部的左侍郎和莫氏的小公子,当日混战中那些匪寇在其头目振臂一呼之下全数冲着莫小公子而去,莫说莫小公子那时被锁了琵琶骨,便是一如往常,百余人忽如其来的围攻未必便能全身而退。那莫小公子被逼至山崖处,激战中,左侍郎莫瑾见势欲救,但当时场面混乱,许多事犹顾不及,他也被砍了一刀双双跌落了雪崖之下。过后,慕氏少主也有出动人去搜,可你也瞧见长运峰现下的情况。”
  不说风雪渐大,这几日积雪加厚更加不利于搜寻。
  莫菁失魂落魄地跌回岩石上,双手掩了脸,教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掩在玄色大氅下单薄的身姿在风雪中愈发地显得无枝可依。
  半晌,她再抬起脸来,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坐在宽厚且布满积雪的岩石板上望向关廷问道,“关大人,你估摸着还有多久才能再搜山?”
  关廷抬眼看了看稠墨似的穹窿,雪花子撒在落在眉间,发间,衣间,他皱了俊眉,估算着回道,“大抵要等到天亮了。”
  莫菁急问,“难道雪不停就不去找人了么?这么大的雪,等天一亮,什么痕迹都给覆盖没了。怎么找?”
  关廷望着她道:“下官知道姑娘眼下忧心如焚。可眼下的雪势,搜罗的人前进一步都难,连火把都点不起来要怎么找?这种情况下进那雪山,莫说找人,自身性命都难以保证。当然,下关此趟未曾与慕氏少主交面,未必能全部猜度出他的心意,或许再等一会儿,慕氏少主另有他算也指不定。”
  关廷话音刚落,莫菁自知方才得失言,忙敛眉略带歉意道,“是奴家方才语气过重了,望大人见谅,莫怪。”
  见状,关廷只摇首,双手一拱,作揖微拜,“姑娘严重。”
  两人又静待了一会,莫菁挨在石岩处低着头没有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见前方风雪里隐约现出了个身影,她一看,忙起身提着衣裙跑至跟前,天气太冷,见叹一口气都能成雾。
  她问,“如何?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再上山么?抑或是能否告诉我上山路径?我自己去找。”
  闻言,瑛酃只伸了戴青枝明花护甲的手压着她腕间,微摇首,轻声言道,“你若要去,杂家且不该拦你。只一点,既然做了,那么便不能只做无用功,天一亮再去寻,比你现下盲目寻找机会更大的多。恕杂家多嘴一句,竹青现下更应该做的,便是趁着此刻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再作事宜。”
  她象泄了气,只默默转身重新回到石岩处。
  第二日,第三日,风雪依旧不停,这几日,她随瑛酃到山脚下的小酒馆稍作休整,寻了机会便又到长运峰去。只是,他与她仍有不同的。瑛酃此行的目的旨在那帮匪寇头目的活口,便是空手而回于他而言并无太大莫损失;可她呢?她一日又过了一日的等待,心也随着这凛冽寒冷慢慢地凉透。
  第三日的夜里,她执意守在长运峰不离开,因风雪太大,现下根本无法取火生暖,只偶尔喝一口烈酒下肚取暖。莫菁挨在石岩处,抬手微扯了扯兜帽,才熬过了子时时分,天边慢慢向幽蓝之色时,风雪终于消停了些。她想起了来之前跟瑛酃说过,来到这里,此后互不相干,各顾生死。想来这两日他也对自己照顾拂多,仁至义尽。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无话可说的了。
  她作了一个决定,并不再想多麻烦于他,与他道别,临行时,她在他跟前一拜,算是还清这些日子他有心或无心救她助她的恩情吧。
  瑛酃并无阻止她太多,人各有志。更何况决心已定也是劝不住的。临行时,他略想了想,他问,“可还有什么说予杂家的?若可为,杂家可尽力而为。”
  莫菁只摇摇头,说道,“千岁爷给竹青的赏赐,竹青已经用完。故而竹青并无它求。”
  他只一笑,青枝明花的护甲尖儿轻轻撩了撩腕间的木患菩提。
  “赏赐既是杂家给你的。什么时候才算用完了,杂家说了才作准。”
  莫菁想了想,忽而道,“那千岁爷能把身边的这匹骏马给竹青么?竹青要它就够了。就当抵了千岁爷给竹青的赏赐。”
  话甫出,他只望着她,狭长的凤眸幽幽,那一贯的眸色总似拢了一层淡雾,眸色凌丽丽又迷滂曼柔,真心假意总掺半,教人看不清。他忽地微扯唇角的样子,云淡风轻地道一句,“可。”
  她独自牵着问他要来的一匹马,便一个人向山峰间而去,可积雪太厚,故而行进艰难,后来连马也跑丢了,她只能步行,鞋面踏过柔软的雪面,她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身后留下一排形单影只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盖。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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