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尖踢斛(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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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在秋种时就跟着俞善学插秧法的村民们,自然是觉得押对了宝;没有跟上风的都暗暗记在心里,明年一定要跟紧了俞善的动作,早早地开辟一块秧田,好育苗插秧。
  其实细致一些的人都会发现,不光是水田的稻子收成高,就连俞善家的小麦、玉米收成也比旁人家高些。
  也不枉她从选种开始下功夫,还冒着天下大不韪的风险,特立独行,搞了个间作套种,如今总算到了出成果的时候。
  毕竟不是所有间作套种都能提高产量的,为避免有人胡乱跟风,俞善一早已经把适合在一起间作套种的作物组合写了下来,跟记录下来的产量一起送给了杨绍光做参考。
  接下来的事情,她人微言轻说了不算,只等着看杨绍光怎么在石江县推广吧。
  俞善想得很美,可惜天不随人愿,杨绍光很快颁布政令,今年石江县的夏税只收本色。
  俞善一边暗暗心疼要交出去的稻米,一边吩咐杨庄头把要缴纳的数量提前准备好。
  俞善只想着按规矩交税天经地义,没有多想其他的,也就没有注意到杨庄头欲言又止的神情。
  听村长俞怀安说,往年衙门收税都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上门轮流收,至于什么时候轮到平溪村不好说,总之不会超过八月。
  果然,七月初三一大早,负责收税的胥吏就带着登记着田地的鱼鳞册,还有记录着人口的黄册,领着衙门负责收税的小吏和维持秩序的差役,浩浩荡荡出现在平溪村的村口。
  来平溪村收税的是衙门的一个主薄,从九品,别看官职不大,村长俞怀安和陈里长可是一大早就恭恭敬敬地在村口候着。
  俞怀安还特意在村口为此人设了书案和座椅,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细瓷茶具和上等茶叶,还备了一份精致的茶点,打点得很是周到。
  等人到了,刚一落座,俞、陈二人又立在那主薄身后,随时听候调遣。
  那主薄姓程,虽然说不上神情有多桀骜,至少面对殷勤的俞怀安和陈里长时,神色十分的骄矜持重,官腔拿得很足。
  很快,第一户人家用手推车推来了要缴的粮食。
  俞善认得这家人,也是姓俞的本家,家境还算不错,大概种有十来亩田地。
  那程主薄先是在鱼鳞册上确认了这家人的田地亩数,又问了田地周围四邻的姓名,以及土地的等级是上田、还是中田或下田,问得非常详细,好与鱼鳞册上记载的信息一一对照。
  这家人派了家主老爷子上前回话。
  平时声气挺足的一个老头儿,见了这九品的主薄,简直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缩肩膀耸背的,不管那程主薄问什么都哆哆嗦嗦的满口“是、是、是”,不敢有丝毫质疑。
  这边问着话,俞善看见小吏们拿了一大块油毡布铺在地上,又有两个差役吃力地抬上来一个底小口大的方斛。
  俞善一看那方斛眉头就是一跳,无他,怪不得刚才那两个差役抬得这么费劲,这是一方货真价实的铁斛啊!
  那方斛通身都是铁铸成的,绕着斛口还铸着一圈字,写明了这斛的容量是五斗。
  俞善不由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些书,所谓的“淋尖踢斛”,不就是小吏们在征粮收税的时候,要求百姓把粮食倒进斛里,满得冒尖,再故意用脚狠踢那满当当的斛,好让斛里的粮食倾出来一些。
  这部分洒落的粮食分明是百姓们多交的,却被称之为损耗,实则被吞进小吏们的腰包里,中饱私囊了。
  俞善还曾经读到过,有小吏长年苦练那一脚踢斛的本领,力求快、准、狠,一脚就达到斛虽不倒,粮食洒落最多的境界。
  可是,眼前这铁斛少说也有几十斤重,再加上装满五斗粮食也有六十斤,这百十斤的重量,哪怕小吏们练成无影脚,一脚踢上去,脚还好不好不知道,恐怕铁斛是纹丝不动的。
  俞善很快想到,铁斛的好处还不止这一桩。
  她还读到过,有小吏为了多贪粮食,会把官制的方斛挖薄,反正是木头制成的,底和四壁挖得只剩下薄薄得一层,就可以让百姓们多交些粮食。
  现在官斛改成铁铸的,这法子恐怕也行不通了吧?
  俞善突然有预感,这种狭促而有效的主意,多半还是由高祖制定流传下来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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