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鬼佬三蚊1(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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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陌路人重遇的话语里, 有太多微妙的东西, 带着点试探, 还有点刻薄。
  又或者说话人自己也拿不准应该怎么和她相处。
  而冷眼旁观的路人, 解读起这件事来就显得容易得多:走掉一个无礼的英国兵,又来了个美领馆的美国人英雄救美。
  来湾仔找乐子的白人能有什么好东西?总是都不将中国女人当体面人对待。中国人受压迫惯了, 不论盛世乱世, 更重的压迫总是落到女人身上。
  发生在湾仔寻欢作乐的白种男人与年轻华裔女孩身上的故事, 左右也不过这么两三种,谁又料想得到这两人之间曾有过这么多的因缘际会的传奇。
  一条街上,百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这肤色迥异的两人。他们想:这两人一直僵持着, 是还没谈好价钱?
  告士打饭店大厅的美国人替他们打破沉默:“西!回来喝酒?”
  他回头看了一眼, 没讲话,似乎只笑了一下,带着点她从没从他身上见到过的神态。
  全然陌生西泽, 令人她有点无法预测。
  可是她为什么要预测?心结兴许还没解开, 可他已经先来找她了, 难道她不该做点什么使他开心吗?取悦也是恋人的一部分本职工作。
  “你住在哪里?”她问。
  “浅水湾饭店。”
  “那么远?”
  “嗯,还没有公寓,先住着,”瞥见那只滚到肮脏雨水篦子上的连卡佛面包袋,回头问她, “饿不饿?”
  “有一点。”
  “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 说, “翠华茶餐厅。”
  没抬头看他, 不知他有没有想起这个故事,又笑了没有。
  告士打饭店的同事看见他带着女孩往外走,大声吹口哨,问,“晚上还回浅水湾吗?”
  他顺着往下说,“maybe not.”
  美式英文此起彼伏,打趣同伴,祝他有个愉快的夜晚。
  美国人总改不了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的毛病,街边的英国人也被吸引来看热闹,大多皱起眉头,但也顶多骂一句温柔又狎昵的:bloody yankee.
  她垂头看一眼纱笼,说,“我想先回家换一件衣服。”
  他说,“好。”
  顺着她目光低头,看见纱笼被烟头灼坏的地方,从指头大小的洞里,幼滑细腻的肌肤在一脉藏蓝色里有些突兀。
  他用胳膊遮住,自然而然将她带进怀里。
  久违的接触,和人一样,仍还有点疏离隔膜。往夏慤道走,电车的叮铃铃响,摇摇摆摆顺着滨海的街道开过来。两人一时都没讲话,立在夜里的海风里,看那被英国政府漆成艳绿的双层巴士像大铁壳做的虫一样沿街游来。
  和他紧靠着,在正对海港的电车长椅上坐下来,她仍觉得不可思议,像在梦里。
  每天经过这条路,看老商店街的洋台上的棕榈与晾晒的衣服,在电车铃铃声里倏地转了弯,开上满是樟树、炮仗花与杜鹃的山上,草木郁郁森森的,车在旧沥青路上驶上斜坡,植物园与亮黄色宾舍的顶一起出现。
  宾舍里空寂寂,女孩们不知已经洗好澡回了各自房间,或是去了哪里玩。露西·周与花王(广东人这么称呼花匠)在院子里坐着聊天,见到淮真,很抱歉地说:“嬷嬷有特意留给你晚餐,八点半没见到你,只好倒掉,不过还有一点柚子皮糖果,温功课饿了可以吃一点……晚上去哪里玩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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