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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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媳妇坐在蒲团上, 凉台上的日光照洒进来, 半边脸呈半透明的琥珀色, 笑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
  李代瑁又道:“鸿胪寺卿阮积弹奏他血统不纯, 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是在奏折中说了几句烂污匹夫, 污逆畜牲之类的脏话, 毕竟书生意气,便骂几句,朝堂上苛责几句也就完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宝如不问,虽未笑,两只眼儿浮起淡淡的卧蚕来。
  “他遣了两个土匪, 趁着阮积吃醉了酒, 将他扒光了,扔进西市上的牛马栏中, 整整一夜, 阮积大病一场, 一命呜呼。”
  这倒与他所说的烂污匹夫, 污逆畜牲听起来很应景。
  季明德的身世太过荒诞, 若非他和李代瑁生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上玉牒也没那么容易, 但这于他是个很好攻击的借口。
  李代瑁把儿子招回家,原本是当成一条狼狗来养的, 养着养着发现他不是狼狗, 而是一头猛虎,在宝如从怀胎到生产的这半年中,长安城一片鬼哭狼嚎。
  有句广为传唱的话。
  敢说季大爷一句不是,早报晚应,早上骂的,晚上就能得到报应。
  老公公如丧考妣,宝如忍不住要笑,一只细手掩上唇,薄肩轻轻的颤抖着。
  李代瑁板着脸,像书院里的老夫子,学生不听话,于是叫了家长来,告了一大通的状,结果家长茫然未顾,压根不知道自家孩子错在何处,气到七窍生烟。
  宝如道:“阮积不过一根墙头草,当初说我祖父倒卖考题,人证都是他找的,到了朝堂上,那几个自称帮我父亲倒卖过考题的人,听到棍声便齐齐反案,结果不过一场笑话。
  以彼之道,还施彼胜,阮积不过小人,季明德也不是君子,我倒觉得明德无大错。”
  李代瑁脸色阴白,望着宝如,说不出话来。
  他的性子,国要讲国法,家要讲家规。当初明知方勋和顾氏有一腿,以别的男人,提刀上去给方勋一刀都不解恨的,他还想把方勋押到大理寺去审问定罪,对待季明德的做法,自然看不惯。
  李代瑁说不通宝如,只得柔声劝和:“就如同为亲王妃,要操持一府一样。若为后,就必须规劝皇位上那个人,宝如,往后记得规劝季明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依法而来,你是他的妻子,不是他想打架就给他递刀的那个人,而应该是,时时提醒他凡事有量有度的那个人。”
  打一棍子再递颗糖,跟李纯孝一样,李代瑁还是希望宝如能时时乖劝季明德,叫他收敛自己的匪性。
  ……
  宝如沉默许久,问道:“明德呢?他去了何处?”
  李代瑁道:“他往函谷关,少源在那儿等他,他们之间早该有一战,也该在哪儿有个了断。”
  函谷关,那是老子骑青牛西行,往居延海泽隐居时经过的地方。《道德经》便是他过函谷关时留下的。
  “什么了断?”宝如反问道。
  李代瑁道:“或者兄弟相残,或者手足不断,争出个胜负来。他们之间,总得有一个要臣服于一个,而本王的希望,是他们谁都不必死,有一个会心甘情愿辅佐另一个。”
  鉴于当日在竹林中,李少源给的那只海东青,和李少源说的那番话,宝如大约有些明白了。李少源心头有心病,自打叫季明德强压着去土蕃,再到漠北,他一直抱的,便是死在战场上的心,几番佼幸不死,别人倒没什么。李代瑁做为父亲看在眼里,岂能不痛。
  他想让季明德挑开李少源的心结,挑出李少源心头的脓疮,如此来说,兄弟之间或有一战,但总归,他们将摒除成见,真正相辅相承。
  一捧一贬,两个儿子,他最终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去调停。
  站了起来,李代瑁道:“就在此刻,外面备有车驾,从地道走,然后从隔壁你们家的后门出去。”
  “哪您呢?”宝如问道。
  李代瑁一笑:“为父在此,要等一个人。”
  宝如不明究里,下楼了。早秋八月,她抱着修齐,带着杨氏,从地道过到隔壁,门外果真有一辆马车等着,伴车的正是方升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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