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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壁上开凿石窟,原本只是为了僧人修行。但是现在,积功德,供佛祖,乃至消业,种种目的不一而足。于是伊阙官兵的驻地旁,多出了叮叮当当的开凿声,更养活了不知多少工匠和僧侣。
  沿着伊水,两个僧人缓步前行。远远望去,青山层叠,窟洞密密,映着巍峨雄关,更显肃穆。
  “师兄。今岁寺里修了三十六窟,只比龙象寺多两窟。只怕明年,保不住这诸寺之首啊。”一僧人眉头紧皱,轻声叹道。
  另一个僧人摇了摇头:“念惠,你看的岔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十戒’。”
  听到这话,念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十戒’说来容易,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若真被查到……”
  “那就革除院墙!”那僧人答的果断。
  就在前些日子,朝廷颁布了佛法“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成天下僧侣共守之戒。肉也不能吃,妻也不能娶,度牒又不容易拿到,很是让些沙弥偷偷还俗。但是剩下的僧人,却认了下来,并且依照各自派别,多加了戒律。有人尊“七戒”,有人弄出了“比丘戒二百”,还有各式各样的花招,以展示虔诚。
  作为宝光寺主持,念法并没有弄太多花样,而是定下“十戒”,进一步约束口舌,斩断欲念。专心研习佛法。作为晋阳怀恩寺主持的亲传弟子,念法清楚当今圣上的喜好。嘴上天花乱坠,行事百无禁忌,只会让他生厌。还不如简约务实,虔信自律来得好。“十戒”看来简单,但是真想做到,必须有佛理存于心间。若是能得天子一声赞许,宝光寺何愁香火?
  念惠听师兄如此说,也点了点头:“森严戒律,必能得天子赏识,说不定还能入白马寺修行……”
  白马寺才是洛阳第一大寺,更是天下经文转译之所。就算是怀恩寺的弟子,也不能直接管理这座大寺。不过同样,竺法护圆寂后,当年座下弟子,能进白马寺的也不多。反倒是曾经在晋阳立功的竺法达,接管了龙象寺,成了他们的劲敌。
  同样出身怀恩寺,两家自有比拼之意。只是竺法达是胡僧,不少胡人都去龙象寺参拜,使其香火鼎盛。
  这点便利,宝光寺是占不到的。但是说道佛法,洛阳也没几个能强过他们。再加上“十戒”,怕是会更上层楼。
  若是放在十年前,只是提到白马寺,就会让念法激动忘情。然而现在,他神色不改,端庄依旧:“只是‘十戒’还不够。今年要多派几人学习医术,扩大善济堂。洛阳三十四寺,唯‘慈悲’二字,能让百姓皈依。”
  念惠道了声佛号:“师兄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着相吗?其实念法自己心里清楚。人人都道天子崇佛,乃药师佛转世,甚至不婚不娶,紧守清规。然而跟师父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念法却深知天子对佛教的掌控心思。发度牒,立“五戒”,裁撤原本破旧的寺院,让僧人救助百姓。这一条条,一件件,都是枷锁链条。如今僧人们还想占地无数,珍馐锦缎,美妾如云,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这是担心再有人依靠佛名夺位吗?亦或者不想百姓为了逃避劳役出家?念法猜不透天子心思,却知想在洛阳立足,不是仅仅靠达官贵人的赏识就够的。天子看重,才是根本。那么投其所好,方为捷径。只是人人都走这条捷径,释家又会变成何等模样呢?
  不过千变万变,总好过道家吧?
  藏起那点心思,念法宝相庄严,继续迈步向远处石窟走去。
  天子崇佛不假,但是立国这些年,洛阳城中的佛寺没多几座,倒是添了些道观。能比上造化观规模的自然不多,但是修行的道人不少。只是如今道士们画符的少了,炼丹炼器的倒是多了起来。
  当然,这个丹,可不是金丹。
  天子早年服散险些丧命,极厌丹药。哪怕是葛洪这样的封疆大吏,丹道宗师,献个九转金丹也会被天子叱责。
  不过就算如此,丹道依旧不衰。
  天昏云低,寒气徒增。一道观内的老道猛然起身:“这是要下雨了吗?快快备好东西!”
  冬天哪里来的雨?怕是冬雪之兆吧?道童肚内腹诽不止,赶忙取了纸笔和木剑,随师父来到偏院。只见院子正中立着一根铁柱,高高长长,四索接地,形制颇为怪异。那老道正了正衣冠,在廊下坐定,目不转睛看着铁柱。
  那可是引雷柱!
  自天子入洛阳宫后,就在大殿四周立了不少这样的柱子。太极殿更是装上了口吐铁舌的龙首。结果七八年过去,就算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也从未有一间宫殿遭雷击起火。
  人人都说,这是镇雷之法。老道偏偏觉得此法似有引雷之效。因而寻了一块陨铁,埋在铁柱下方淬炼。每到大雨,就要来施法一番,以期能得一把传世宝剑。
  可惜,柱子立的太晚,至今只得过一次暴雨。雷是引来了,只有电光一闪,根本没甚用处。不过这也让老道兴奋难耐,每到降雨都匆匆赶来。今日同样如此。
  那道童也打点精神,看向天空。过了片刻,只见一道灿灿银色在夜空闪过,随后,雷声轰鸣,乌云滚动……下起雪来。
  师徒俩目瞪口呆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哪里还有半点雷声?老道气哼哼一甩袖,转身回屋。那道童却是没有挪步,看着天空发起呆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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