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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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一桩事平。
  天下再无筑梦,世人亦不知曾有筑梦,仅一众少年来而复归,自阎罗殿外惊险行过一程。平怀瑱私相解囊,嘱蒋常跟随吴阳成与江良骥出宫代转,所予金银,足可令各人从其所好,再不必身处宫外实则缚身宫里。
  平怀瑱了却李清珏心底压了多年的重负,然而众人之中唯独寻容夕不见。
  时有一旬,不知身在何处的容夕才传信李清珏,笺面留有“珍重”两字,再无其他。
  李清珏将信纸捏在指间,觉此生恐难重逢。
  又两旬,六皇子党缉拿归案。
  皇后追谥昭贤二字,福经未诵足七七时日,皇城内外不可见红,乱党尽押天牢之底,至皇后下葬迁往皇陵,方行问斩。
  太子时隔一月二入天牢,临刑前再见这兄弟一面,如今除几丝凉薄血脉在身,已不须再视他作皇家人。平怀颢遭罚贬为庶,被关在这寻常牢地,便连姓氏都成了旁人口中不应唤出的忌讳。
  平怀瑱背承月色而来,实乃心静如水之态,在入牢一霎觉出几分阴寒,拢了拢披覆在肩的蚕丝锦裘。
  今夜特来此处一不为话别,二不为叙旧,不过予之三言。
  “宜妃与魏氏带我那可怜侄儿流窜在外,行踪已为我掌握。
  “老六,稚子无辜,我不动他毫毛,但来日如何,全凭他造化。
  “然宜妃与魏氏,将死无疑,便伴你上路罢。”
  平怀颢足下铁索锵锵作响,手掌用力攥住粗糙不平的湿冷栅栏,即便听他下此通牒,依旧不作告饶祈求。
  不是姿态难放,而是成王败寇,他深谙此理。
  平怀颢从不当自己会败,然倘若他为胜家,为根除后患,也必不会放过太子旧党中任意一人。太子网开一面已为大仁,宜妃与魏氏善用心计,想要幼子平安一世,从不知晓此间旧故,此二人便不可活。
  终究护不住妻母周全,但得以保下亲子,平怀颢悲痛之余不可说不万幸,可对太子绝无谢意,至死恨入骨髓,愿他得江山而失江山,令这狂书的“平”字于他手中湮灭殆尽……
  是夜天未明,平怀颢承皇恩赐酒,留全体面。
  其余罪党尽斩于京中闹市,一颗颗赤目人头拖着血道四下滚落,观刑者中就连正值壮年的胆大男子也被吓得往后闪躲,躲罢两步又觉此幕眼熟,朦胧忆起十数年前少幼时候,亦曾目睹哪家遭受了此等大罪。
  却是哪家,姓甚名谁,如何都想不起了。
  万事无大小,俱成过往。
  葭月绽梅而来。
  许是赶早落了初雪之故,京城入冬后接连放晴。
  蒋常立在廊下抬首望着檐角融入暖阳的一滴晶莹露珠,双足略微发酸发麻,想太子已在身后凤仪殿内坐了挺久。
  平怀瑱一早去过养心殿,出来后眸里失神,只字不言地把自己关进皇后旧居里。室内装潢未改,物什仍在,除殉葬之物,平怀瑱未允人擅动分毫,仿佛如此看着还能同从前一样,隔帘尚可听见皇后盈笑唤他:“太子来了。”
  平怀瑱恍惚合眼,手掌包裹着座下扶手一端飞凤扬花的富贵雕饰,想当日雁彤甘愿耗此余生为皇后守陵,誓随棺棂同去,至此凤仪殿旧人尽散,除两名守殿宫人长留在此,别无人烟。
  物是人非之感厚重袭上心头,而举宫上下,有此感慨的何止他一人而已。
  宫中少了凤仪正殿,更无与之抗衡的秋华之主,宏宣帝后宫本就不算茂密,眼下愈显空旷萧索;至于前堂,乱臣贼子一扫而净,先前与太子陈情者险险保住了项上人头,乌纱帽稳稳不落,然如旧立在堂下时依然遮掩不住心虚与惶恐,低垂首谨小慎微地往来,整一派沉寂至极。
  平怀瑱手掌紧了紧,知天下当需换新了。
  宏宣帝气色日益不佳,经此事攻心,郁气愈发滞于体。平怀瑱原本以为皇帝为逼奸佞现形乃故作虚态,事毕才知他着实已老,身况从未作假,当比旁人所料更为严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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