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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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怀瑱觉不出有何处怪异,起身拍了拍膝上雪雾,一路将她护送至辇,亲手落下绣凤绽花的垂帘,直把帘帐拢得寒风透不进似的,诸事妥帖才肯行到队列最前去。
  蒋常瞧出太子是要躬身领着轿队前行,便与雁彤一列护在皇后之侧,临行之际朝着轿前轿后高声叮嘱:“当心着足下雪滑,可抬稳妥些了!”罢了,将头微仰,开嗓高唱长长亮亮的“起轿”二字。
  其声穿墙过巷,仿佛鸣钟嗡嗡,撞透宫人耳。
  一夜乱象恰似涛浪席卷而过,风波虽止,颓势未尽。
  宫里上下还多的是惊魂不定的人,这边儿纷纷还没从宫变中回过味来,眼里便见着太子徒步引轿,将正宫之主气势凌人地迎回凤仪殿去。
  凤仪凤仪,哪怕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也都能听出分量,岂是随便哪家女子都能担得住的?从前宫里少不得要上演谁与谁家争权夺势的戏码,有人得志一时,或有人失势一世,可任他争来夺去,到最后能上此轿辇的,终归还是这正主。
  宫人沿途伏跪垂首,谦卑身姿烙印入雪。
  踩秋末赶来的初雪自夜半飘飘洒洒,至天明仍不见停,平怀瑱顾忌风凉,未绕行远路,择近道徐徐向前,稳当领着身后轿队。
  许是脚程缓慢之故,道虽不远倒也行了许久,直令抬轿诸位都行出覆背汗水来,这才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
  凤仪殿中的数位宫人一早得了太子之命,日日将此处打理得一尘不染,昨儿夜里也不见有谁惜命奔逃,今晨更是面带喜色,见轿之时跪拜恭迎,只等着皇后露面便高呼千岁。
  平怀瑱瞧来甚是满意,抬手示意轿辇径直入到庭院之央,又压一压掌,令轿小心落下。
  “母后,到殿了。”
  话语温和低缓,不知是否声太轻的缘故,轿内了无回应。
  一旁雁彤闻言将目光从熟悉檐角廊柱上敛回,绕过抬轿宫人,噙笑上前挑起轿门垂帘。
  “娘娘,回殿了。”
  薄雪轻飘飘随帘飘进几朵,细细软软地融在皇后脚旁,雁彤伸手向里,触着一霎温暖,随即寒风卷入,将轿内暖气吹尽,令她指尖轻轻一颤。
  “娘娘?”
  皇后如故端坐,浅笑面上双眼静合不启,这一程轻晃回来,发上华钗珠饰丝毫未乱,衣褶亦理得一丝不苟,端庄一如当年初登后座之貌,手掌交叠压于膝上,好似替宏宣帝压住了整个宫廷,乃至连片江山。
  到如今,又以此姿态替太子压住了可期的前程。
  “娘娘……”雁彤心中涌起无数惊惶,声不可抑地发颤发抖,渐渐失了控制,“娘娘……娘娘!”
  平怀瑱唇边笑意霎时无踪,随她哭腔疾步近身,将半挑的帘子用力一挥,不慎将之扯出裂帛刺耳之声,刺得蒋常双腿一软,不及知会便爬起身来,向着太医院疾奔而去。
  而座中人仍无动静,雕塑般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直直,将慈母独有的温醇笑颜示于来人眼中。
  平怀瑱收紧手指,垂帘被绞出凌乱皱痕,似要碎在掌下。
  院里众人神容呆滞,直到眼瞧着雁彤如同没了骨头,倚轿门滑跪下去,扶在皇后脚旁无声抖了片刻,未几又恸哭失声,终令满院哭喊四起。
  平怀瑱听着躁耳哀泣,眼角染上重重猩红。
  “迎……皇后回殿。”
  良久,他干涩喉口再吐出几字,俯身将雁彤抵肩往旁拦开一些,将皇后抱出轿来。
  小雪簌簌落上凤袍,平怀瑱将她身子往怀里拥得更紧,带她回到殿中。
  融融暖炉早已熏暖内室,煮在炉上的云雾香茶汩汩腾着烟气,分明一切如旧。
  平怀瑱不顾礼度,将皇后放躺凤榻之上,执她一手静跪其畔,慢慢地将那变凉手掌抚上自己发顶的飞龙玉冠,带着她的手指寸寸摩遍纹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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