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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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存勖脸色大变。他做梦也没想到,所谓的梁军“双绝”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拉开他们反击的序幕。
  34 大河血浴
  滔滔的大水淹没了黄河两岸。一夜之间,数万晋军全都陷入了齐腰深的泥水中。最可怜的是前一天过河的数千士兵,早已被洪水冲得不知去向。李存勖纵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得不向肆虐的洪水认输。他只能放弃过河的计划,带着军队撤离那片可怕的泽国。
  对谢彦章来说,这为他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他很清楚,手下这些急急忙忙临时拼凑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挡李存勖的虎狼之师。但很幸运,现在黄河解冻了,滔滔河水顿成天堑,这让他有机会利用这条天然的防线来和李存勖周旋。另一位梁军将领贺瑰正在兖州各地征调兵马,谢彦章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黄河岸边,最终能集结起可以与李存勖真正一战的兵力。
  站在黄河北岸的高坡上,晋军士兵们绝望地看着奔腾的洪水。他们熟悉的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纵马奔腾的冲杀,可从来没在这齐腰深的大水里打过仗。惊惶之余,他们只能抬眼望向他们的统帅。
  李存勖正无所事事地在坡上转来转去,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抬头看看脚下的洪水。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能有什么扭转局面的妙计?
  水越漫越大,李存勖终于忍不住了。“上船,跟我一起下河!”李存勖大手一挥,带着几个亲随径直登上了一条小船。上万将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叶扁舟在滔天洪水中起伏,李存勖的身影终于隐没不见,消失在翻卷的波涛之中。这个总有惊人之举的沙陀人,难道还能以一己之力战胜这滔滔的黄河水?
  掀起的水浪打湿了李存勖全身。“拿矛来!”他一边大喊,一边狠狠抹去脸上的水珠,努力在起伏不定的船腹中保持住平衡。李存勖把一支长矛伸入河中,激流的巨大力量几乎让他难以直立。矛尾没入了河中,他再向下一用力,只觉得心头一沉,矛尖下还是水流,根本触不到河底。这样的水深,没有足够的船只,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他收起长矛,站在船头,手搭凉棚,细细观察着对岸的情况。七零八落的梁军士兵散布在南岸,他们似乎对眼前的水势非常满意,既看不到严密的军阵,也没有密布的鹿角,俨然是一副不设防的状态。李存勖冷冷一笑。他心里有底了,梁军根本没有与他正面作战的意图,所以才会掘开河堤,引来大水,企图阻止晋军过河。这至少说明,只要他能够带领军队杀过黄河,对面的那支梁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水势,除非长上翅膀,否则他和他的军队只能在黄河岸边干瞪眼。
  整整两天时间,李存勖不眠不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奔腾的大河。他知道,自己在黄河南岸的唯一据点杨刘城正在遭受梁军的猛烈进攻,如果不能尽快渡河,那个好不容易打进去的楔子又会被梁军轻松拔掉。心急如焚的李存勖坐立不安,他真恨不得出现奇迹,河水能在瞬间下落。
  令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就在李存勖的注视下,面前的河水开始迅速地消退。河滩很快显露出来,而且面积越来越大。一道闪电从李存勖脑中掠过。他猛地站起身来,冲向了河滩。毫无疑问,洪峰已经过去,水势正在急速地消退。刚刚退潮的河滩上极为松软,李存勖刚冲到滩上,双脚就陷了进去。他抬起头,日当正午,对面的梁军都躲在军帐里吃饭,根本没有意识到水位已经发生了剧变。
  “史建瑭!史建瑭何在!”李存勖歇斯底里般大喊起来。史建瑭不顾深及脚踝的污泥,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大水已退!梁军毫无戒备,正是进攻的时候!赶紧整顿军马,立即发动进攻!”李存勖狂叫着,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史建瑭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李存勖下达进攻命令的样子,就好像面对着的是一马平川的河北大平原。可这是滔滔的黄河啊!
  看着史建瑭目瞪口呆的样子,李存勖勃然大怒:“时机转瞬即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大王……我们没有那么多船啊……”史建瑭嘟嘟囔囔地说。“要什么船!水势已退,直接蹚水杀过去!”李存勖唰地一声拔出腰刀,怒喝道。史建瑭恍然大悟。原来李存勖从来没想过要什么船,这条大河在他眼里就跟平原没什么区别,他要直接蹚水过河发起攻击!
  在史建瑭的带领下,晋军士兵一手拉起铠甲,一手高举刀枪,列成整齐的军阵一头扑进了滔滔河水中。一开始,这些士兵们还不免心惊胆战,但随着上万人发出整齐的呐喊,随着军阵向黄河深处逼近,他们心中的恐惧消失了,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气概和杀敌立功的冲动。李存勖带着自己的卫队也冲进了河中。“梁军根本不堪一击,他们只敢躲在河水后面,他们是一群软骨头。孩儿们!冲过河去,他们就是你们的战利品!”李存勖挥刀狂叫。
  雷鸣般的呐喊声让黄河为之沸腾。对岸的梁军终于发现了晋军疯狂的举动。梁军士兵大呼小叫地从军帐中涌出,急急忙忙地冲上了岸头。谢彦章挥刀上马,气急败坏地大喊:“不要慌,不要慌!列阵迎敌!”
  逐渐镇定下来的梁军终于在岸边列成了整齐的军阵。他们像看着疯子一样地看着河水中那支不知死活的军队。这条黄河奔涌了千年,恐怕从来没有哪支军队敢于这样人挨着人,肩并着肩,一步一步地从这滔滔河水中迈向对岸。
  河水已经淹到了腰际。不时有人在湍急的河流中跌倒,转眼就被河水卷得无影无踪。看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敌兵,不少人变得脸色发白。敌军近在咫尺,列成严密的军阵,杀气腾腾,自己却还在泥水中跋涉,这样的仗,怎么打?
  晋军军阵中忽然一阵骚动,李存勖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军刀,分水而出,直扑上岸。关键时刻,主帅再一次身先士卒,这让被湍急的河流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晋军士兵们突然找到了勇气,他们呐喊着,跟着李存勖一起向岸上冲去。
  黄河南岸,杀声震天,两军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展开了殊死血战。不计其数的晋军士兵从河水里湿淋淋地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岸头,和梁军扭杀在一起。谢彦章毕竟是沙场宿将,在他的指挥下,梁军士兵个个手持长枪,并列在前,以整齐的枪阵向疯狂的敌军发动反击。
  刚刚冲上滩头的晋军士兵还没来得及列阵便遭到了杀戮。鲜血四处泼洒在潮湿的沙滩上,黄河滩头很快躺满了尸体。这些可怜的士兵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条大河的纠缠,却瞬间命丧滩头。李存勖骑着战马沿着河滩奋力冲杀,但他再强大也无法扭转整个战局,整齐的梁军枪阵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很快,冲上河岸的晋军士兵就将被逼回到滔滔河水中。
  “贼军顶不住了!给我冲啊,把他们赶回到河里去喂鱼!”谢彦章发现胜利近在咫尺,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映射着五彩阳光的巨大泡沫,美丽而梦幻,不真实但却令人兴奋。自己竟然以一帮临时纠集起来的新兵蛋子,如此轻易地击败了被很多人传说成战神的李存勖!
  这个人太狂妄了。竟然让军队直接趟河来攻,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谢彦章激动得全身发抖。在梁军枪阵的一次次冲击下,又有不少晋军士兵倒在了岸上,更多的人已被逼退到冰冷的河水中。李存勖似乎也丧失了斗志,正拨转马头,朝着河中慢慢退去。
  “前进,前进!把他们都赶到河里去,一个也不要放过!”谢彦章挥舞着长刀,急不可耐地大喊。损失惨重的晋军士兵跟着李存勖退回到冰冷的河流中。而数量庞大的梁军则倾巢而出,在谢彦章的带领下紧跟着冲了下来。
  李存勖冷冷一笑。这谢彦章真是不知好歹。在河岸上,梁军居高临下,又能列成密集的枪阵以逸待劳,而一旦进了这条大河,对手的优势将丧失殆尽,那个时候,才是真正一决雌雄的时候。
  河水的奔流与士兵们的惨叫、呐喊混合在一起,让这条大河变得怪异而混乱。李存勖骑在马上,不断回身,拉弓放箭,射杀着追到近处的梁兵。河水越来越深,梁军阵型也变得越来越松散、混乱,他们高举着长枪,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李存勖的双眼亮了。已经退到中流,现在正是决一死战的时候。他勒马回身,高举战刀,厉声怒喝道:“孩儿们!不能再退了,再退就只有死路一条!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一起,和贼人拼了!”
  李存勖返身冲进敌群,手起刀落,无人能挡。晋军士兵们都被他的气势惊呆了,李存勖说得没错,再退下去,要么死于敌人刀下,要么葬身鱼腹。决死一战的喊声惊天动地,晋军就像被激怒的野兽,他们转过身,挥舞着战刀,不顾一切地扑向了敌人。双方士兵混杂在滔滔河水中,完全分不清阵型与战线,这是一场彻底的混战,所有战术都失去了意义,双方拼斗的只有力量和勇气。
  梁军士兵们悲哀地发现,刚刚在河滩上威力无穷的长枪在近身肉搏中毫无用武之地。他们徒劳地用枪杆抵挡着敌军的攻击,却被利刃深深地劈进他们的身体。晋军士兵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优势,他们更加大胆,一鼓作气地冲到敌人身边,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杀。李存勖一刀砍翻一员梁将,顺势又把刀捅进了另一个士兵的肚子。炽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杀性大起的李存勖怒目圆睁,厉声怒喝:“擂鼓!给我杀上岸去!”
  鼓角震天动地,极度兴奋的晋军士兵们甚至敲打着战鼓,直接冲进了河里。凌厉的反击开始了,梁军再也支撑不住,他们丢掉了毫无用处的长枪,惊慌失措地向岸上逃去。黄河中的这场恶战变成了追杀,李存勖带着他的军队再一次冲上了黄河北岸,只是这一次,梁军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恼羞成怒的谢彦章仰天怒吼,他没想到,巨大的优势竟然转眼化为乌有,刚刚还在幻想全歼晋军的他已经面临崩溃。自知无力回天的谢彦章只好向南奔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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