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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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骚归牢骚,张丰乙的烤肉串还是一如既往地香气扑鼻。我在摊位前干净的小板凳上坐下,慢慢地咀嚼肥嫩鲜香的羊肉,想着以后再想吃到这样地道的肉串,恐怕要到远郊去找他了。
  张丰乙边烤肉串边说:“你们那个叫沈恕的队长可真是了不起,对我们这些底层人的生活了解得很透彻,连流浪汉的来历都一清二楚,而且听我随口说几句话,就能猜出我的经历,真是难得的人才。”
  我嘴里嚼着肉串,声音含糊地说:“你说话这样文绉绉的,谁听了都知道你是读过书的。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书推荐?”我并不是随口一问,以前我们两家住邻居时,张丰乙和我经常互相换书看,他在读书方面很有些品位。
  张丰乙说:“你天大忙得跟陀螺似的,还有空读书?我目前最喜欢的两个作者是詹姆斯·威尔逊和约翰·道格拉斯,这两个人写的东西都很有深度。”
  我一向对记忆外国人的名字感到头疼,张丰乙却能脱口而出两个拗口的名字,我心里暗暗佩服,脸上却装作不在乎,咬了口羊肉串,说:“还好吧,我也经常读国外同行的作品。怎么说呢,国情不同,文化不同,有些经验可以借鉴,有些却不行,必须有选择、有甄别。”
  张丰乙笑道:“我又不是做警察的,看着娱乐就好了,还要甄别什么。”
  和他闲聊着吃完了手里的肉串,我挥挥手说:“后会有期。”顶着中午的太阳往警局赶,跑了一个上午却一无所获,心情不免有些浅浅的惆怅。
  11
  两小时后。
  楚原市刑警支队。
  为了这起案子,二亮和可欣也拼了全力。查寻失踪流浪人员的来历,听上去简单,执行起来却十分琐碎繁重,不仅要嘴勤腿勤,还需要大量的案牍工作。十来名侦查员以及派出所民警,不分昼夜地工作,终于查清了马三、小叶和傻宝的真实身份。
  马三,本名马超群,三十五岁,未婚,河南省梁山县马家堡村村民,十七岁时因盗窃被判劳动教养三年。二十七岁因打伤本村村民而潜逃,此后再未回过村,当地派出所亦不知晓其行踪。
  小叶,本名叶宁海,二十七岁,未婚,湖北省株荷县株荷镇人,曾多次因打架斗殴被拘留。五年前酒醉后将亲舅舅打至重伤,此后杳无音信。
  傻宝,本名赵玉宝,三十岁,安徽省玉门县玉门乡人,已婚,妻子系智障人士。赵玉宝本人并无智力障碍,因打架时凶狠残忍、不计后果,才获绰号傻宝。七年前他到乡政府办公室偷盗,被发现后打伤看更人,被玉门县列为网上逃犯,却一直未归案。
  据与三人熟识的流浪汉介绍,这三人在楚原市寄居期间,手脚也不干净,而且在流浪汉群体中称王称霸,其他流浪汉凡有好烟好酒、好吃好喝,都要先孝敬他们。因此他们三个先后失踪,流浪汉们都以为他们去了别处,只有鼓掌欢庆的份。
  果然跟沈恕预料的一样,这三人和大董、储波、三驴子的共性都是有打架或盗窃的恶习,是社会治安的不安定因素。
  难道这就是他们惹上杀身之祸的原因?杀害他们的,是被他们欺凌过的流浪汉?或者是充满“正义感”、“除暴安良”的“侠盗”?
  对这个判断,侦查员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问。后面这个犯罪动机听起来有些荒唐,甚至比此前所说的摘取流浪汉器官的动机还要荒唐。
  案件侦办到这个地步,每个人都有些无奈和困惑。从过去到现在,哪座城市里没有流浪汉?而流浪汉群体龙蛇混杂,其中掺有违法犯罪分子,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人处心积虑地对付流浪汉群体,何况手段还如此残忍而高明。这么多人失踪和被害,现场竟未发现和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而且尸体也被处理得渣滓全无。凶手的犯罪动机,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沈恕沉默了半晌,才表明自己的观点说:“被害或失踪的几个流浪汉都有前科劣迹,而且在楚原市流浪期间也没有收手,此前我们却对这方面的情况所知甚少,这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的地方。从犯罪理论上说,这几个流浪汉是城市的‘破窗’,他们的存在会诱发更多的犯罪。案件进展到现在,我认为凶手的作案动机是破案的关键,这将左右我们下一步侦破工作的方向。方向如果反了,我们投入的人力物力越多,离真相就越远,所以这一步错不得。
  “三驴子此前提供的证词,说凶手为摘取人体器官而大开杀戒,目前取得的证据并不支持这一说法,三驴子随口编造的可能性非常大。刚才有侦查员认为凶手的作案动机是‘除暴安良’的说法过于荒唐,不过我倒认为这是一条很好的思路,当然‘除暴安良’这个说法并不非常贴切。在国际上有记载的连环凶杀案中,凶手的作案动机多种多样,但往往都是针对某一特定群体,比如专门针对妓女的开膛手杰克、专门杀害黑人的达漠。在我们面对的这起案子里,被害人都是流浪汉。那么,凶手会不会是曾经被流浪汉伤害过,从而对这个群体十分痛恨的人?又或者仅仅是出于一种畸形的社会责任感,不惜以暴力‘清除’这个群体?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这起案件由沈恕发现、立案并主导侦查方向,有些侦查员到现在为止还未进入状态,对沈恕的分析感到迷茫,不肯表态。
  沈恕也知道这起迄今为止只在现场发现微量痕迹的系列凶杀案缺乏足够的侦查线索,他之前布置的大规模排查其实是无奈之举,侦查员们到现在都有些倦怠,接下来继续实施人海战术也将无济于事,何况警力短缺,无法在一起案件上投入过多人手。
  案情分析会结束后,沈恕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神情木然地坐在桌边,一副迷失方向的样子。为安抚他沮丧的情绪,我走过去说:“你刚才发言时提到‘破窗’这个概念,我挺感兴趣,你手里有没有这方面的书,我想借来读一读。”
  沈恕盯着我的脸愣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说:“啊——破窗效应,这是预防犯罪理论,和你的专业不沾边,你以前可能没听说过。我上学时在公安大学图书馆里读过这本书,现在手头上没有。不然你到省厅的图书室去看看,那里可能会有。”
  我说:“有空我去省厅找找。别人都走了,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走,一起去吃饭,今天食堂有你最喜欢的清炒三蔬。”
  12
  2014年11月13日。多云。
  楚原市刑警支队。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所以叫做“快”乐,而心情沉重时,日子就过得缓慢,度日如年。在煎熬中过了一个星期,流浪汉遇害的案子仍毫无进展。沈恕只能继续给各派出所的刑侦所长施压,督促他们密切关注辖区内流浪汉的去向,一旦有人失踪,必须马上汇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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