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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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恕像是迟钝得听不出他的不满,指着最后一段视频说:“不都是苗淼的独角戏,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王志伸长脖子凑过来一看,说:“那是出租车司机,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这段视频很短,只有一分多钟,那辆出租车停在夜总会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半个车身都被大树挡着,苗淼看上去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地走到出租车前,拉开车门就栽倒在后排座位上。
  出租车司机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在视频里仅看得见鼻头、嘴和下颌。苗淼上车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对苗淼说了句什么,随后又侧过头来,嘴唇一张一合,说了许多话,持续约一分钟时间,然后出租车不急不缓地开动,视频结束。
  在视频最后一秒,我看清了挂在出租车尾部的车牌——fa06347,虽然画质不是很清晰,但出租车启动的一瞬间,夜总会门前暧昧的灯光恰好打在车牌上,两个字母、五个数字端端正正地出现在画面中央。我激动得心里狂跳不已,看看画面上显示的时间,2002年6月12日,是发现第二组碎尸的前三天,时间也非常吻合。
  沈恕虽然不动声色,但两眼也熠熠放光,他指着视频上的出租车问王鹏:“这个司机的模样你看清了吗?”
  王鹏摇头说:“他一直坐在车里没出来,我又躲在他车子斜后方的角落里,始终没看见他的脸,我的工作是监视苗淼以及和她有暧昧关系的男人,这个司机对我们来说无所谓,完全没有留意他。”王鹏一边说,一边审视着沈恕的表情,他似乎意识到这个只露出小半面孔的出租车司机事关重要。其实,没看清司机的长相也不要紧,只要有车牌号码,就能查到他的身份。
  沈恕把王鹏的手机握在手里,说:“这部手机可能是重要证物,暂时归我保管,你回头去刑警队领一部手机代用。”
  王鹏期期艾艾地答应一声,看上去表情很紧张。
  原以为近二十个昼夜的攻坚战,终于撕开了重重幕帐露出一线曙光,谁知在希望中苦苦等待一夜,令人失望的消息却从前方相继传来。
  fa06347,这是一个伪造的车牌。根据车管所记录,这部车牌原属于一辆大货车,因车辆报废,车牌号被收回,一直没有再向外发放。
  这使得驾驶这辆出租车的司机上升为重要嫌疑人。他不仅是苗淼遇害前曾经接触过的人,而且车牌号码与那个目击证人——络腮胡子出租车司机提供的车牌号尾数吻合。更重要的是,车牌是伪造的。其目的是非法运营,还是为蓄意的犯罪行径进行掩护?
  当然,这也使得案件的侦查过程愈加曲折。这辆出租车的型号、颜色,都与全市数以千计的出租车毫无差别。技侦部门已经对视频中有关这辆出租车的几个画面进行过反复检验,确认车身无剐蹭、损毁、修补痕迹,无法据此追查车辆来源。事实上,这辆车真的是出租车还是其他车辆伪装的,都无从确认。
  出租车司机的样貌特征非常模糊。从他坐姿高度分析,身高约170厘米,体重在60公斤到70公斤之间。五官中只有嘴部较清晰,有约一分钟的时间都在张张合合。鬧鉴于同车的苗淼当时处于酒醉状态,他这段时间应该都在自言自语。
  我坐在技侦处信息中心的办公室里,把这段视频翻来调去地看了几十遍,不放过画面中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细节是,这辆出租车等候的地点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面,重案队已经实地考察过,视频中的大树与夜总会后面的一个角门相对。夜总会正门是供顾客进出的,人流量大,打车的人多,绝大多数出租车都等候在那里。侧门仅供工作人员使用,由于夜总会雇员大多通宵工作,有的有私家车,夜间乘出租车的人很少。所以,这辆出租车等候在那里,很可能是特意在等待苗淼,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就排除了凶手随机杀人的可能,可以确认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案。
  沈恕一大早就泡在技侦处,像一个等待生日礼物的孩子似的翘首企盼,然而等来的却是让他大失所望的结果。也难怪,这样一起恶性系列杀人碎尸案,截至目前尚无可以跟进追查的线索。如果视频中的出租车这条线索再被截断,案件又将陷入僵局。而凶手是一个极度仇恨社会的家伙,难保他正在暗中觊觎下一个杀害对象。
  沈恕的体型本来就瘦削,连日来操劳过度又缺乏睡眠,更清瘦了许多,眼睛里布满血丝,青黑色的胡楂从上唇和双腮露出头来,看上去疲惫而憔悴。
  我在心里叹口气,想对他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想起一件事来,便对沈恕说:“那两个被害人,我怀疑她们是被先杀后奸的。”
  沈恕的身子不易察觉地震动了一下,说:“先杀后奸?你能确定吗?”
  “不能,我在尸检报告里都没提,尸体实在腐烂得太厉害,无法确认,只能根据模糊的损伤痕迹作出猜测。”
  沈恕握了握拳头,没说话。
  我继续说:“这是一个从心理到行动都彻底变态的凶手,偏偏又无比狡诈,如果不是他在编织袋上的疏漏,也许到现在连案发地都不能确定。”
  沈恕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把视频调到最后一分钟,定格,指着画面上出租车司机露出的一小半脸,说:“你看他在苗淼上车后对她足足说了一分钟的话,而且中间没有间断,苗淼当时处于酒醉状态,不能和他进行对话,所以他应该是在自言自语。”
  我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没接话,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恕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在技术侦查领域我是门外汉,说的都是外行话,我知道聋哑学校的师生会说哑语,通过手势可以表达内心的意图。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通过这个出租车司机的唇部动作,猜出他大概说了什么话。只要知道他自言自语的内容,就有可能查到他们当晚去了哪里,或者这个出租车司机的真实身份。”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异想天开,我说:“读唇?这是技侦学的旁支,换句话说就是旁门左道。据我所知,国内公安、国安院校都没有开设这门课程,也没听说过哪里有这方面的人才。国外曾有过通过唇语破案的先例,但那也是凤毛麟角,不足以作为借鉴。何况读唇需要语言和文化背景作为基础,国外的唇语专家也不可能读懂中文发音。”
  我这样说,等于是否定了沈恕的建议。作为一名法医,我虽然初出茅庐,但毕竟还是有一些阅读量的,行业内五花八门的东西懂得不少。法医学是很严谨的学科,不是谁一拍脑门就能想出一个可行的点子。
  沈恕苍白的脸上泛起绯红,勉强咧嘴笑笑,没吭声。
  10.暗黑黎明
  2002年7月7日黄昏。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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