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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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漆黑一团,四周鸦雀无声,有约一分钟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待回忆起昏迷前的遭遇,我心里掠过强烈的恐惧——我被人拘禁了。想挣扎着站起来,才发现双手、双腿都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我在哪里?是谁绑住了我?他要干什么?我张开嘴大喊大叫,才发现声音已经嘶哑得连自己都分辨不出,嗡嗡的回声在耳郭里回响,扑簌簌的灰尘飞进嘴里。完了,我被丢弃在黑暗的空间里,一动不能动,凶手不必亲自动手杀我,只要置我于不顾,不出三天,我就会不为人知地死去。
  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两行咸涩的泪水滑落脸颊。我能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浑身不由自主地颤若筛糠。
  很长时间后,我渐渐平静下来,头脑开始恢复思考的能力,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我原来半倚半靠地坐在一个墙角里,身前堆着几个纸箱,把我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其中有一只纸箱上印着我熟悉的花纹。原来我就被囚禁在钱学礼家的储物间里。在这废弃的房屋里,会有人发现我吗?我还能生还吗?
  我又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脖子上遭受的那重重一击,原来一直都有人在跟踪我。他是谁?他还在房间里吗?想到黑暗中可能有另一个人在监视我,随时可以对我下毒手,我就不寒而栗。对了,日记,那四本日记,我费力地用被捆绑的双手在身边摸索,昏迷前就握在手中的那个牛皮纸袋早已不见踪影,我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也不在了。那人一定是为了那四本日记来的,他会不会就是陈广?以他的冷酷残忍的个性,为了掩盖罪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陈广做的,我生还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零。不过,他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他杀过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我一个。我忽然想起苏南和林美娟惨死的模样,心就像跌落万丈悬崖的石头,向深渊里直坠下去。难道他想千刀万剐地处死我?可是,他对我哪来的深仇大恨?他杀害苏南和林美娟之前,是否也曾把他们拘禁,等到雨夜时才动手加害?许多人都有凡事往最坏处想的弱点,我也是这样,于是越想越心惊胆寒,在无边的黑暗中,我瑟缩成一团。
  饥饿、干渴、恐惧、悲凉、绝望……我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饱受煎熬,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是一年。我甚至开始责怪凶手为什么不索性趁我昏迷时把我杀死,一死百了,胜过这种无边的折磨,在绝望中等待死亡来临。
  13.死亡等待
  2001年8月25日。多云转晴。
  钱家老宅。
  就在我东奔西走试图查清陈广底细的同时,重案队又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又是指名道姓要和沈恕对话。虽然来电号码显示与上次不同,但沈恕凭其说话语气和用词,断定他与上次打匿名电话的是同一人。沈恕甚至认为,这个人就是死硬不肯开口的陶英,可是他无法逼迫陶英承认,而且他也不知道陶英究竟掌握多少内情。
  电话里的声音尖锐刺耳又模糊不清,不过可以判断对方的内心很恐惧,情绪很不稳定,因为他说话时断时续,又带着浓重的哭腔。这更让沈恕坚定了他的判断,对方就是受到苏南和林美娟惨死照片刺激的陶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抗死亡威胁的强悍神经。对方一直在电话里哭诉,沈恕试图捕捉他言语中有价值的蛛丝马迹,却无论如何也不得要领。这时已经通过电话号码锁定了这台公用电话的位置,并请当地派出所派警员火速赶往现场。
  但对方虽然失态,头脑却还很清醒,时间把握得非常准确,哭诉了两三分钟后就准备挂断电话。沈恕眼见无法掌控对方情绪,索性直截了当地点出他的名字:“你是陶英?”
  对方沉寂了几秒钟,又含混不清地说:“不,我不是,等……等到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凶手是谁?和警方配合,就是保全你自己。”沈恕担心他随时挂断电话,每句话都直奔命门。
  对方又沉默一会儿,突然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想,一定和那件事有关,可是,那件事这样隐蔽,除了我们……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电话在痛苦凄怨的哭声里中断,传出滴滴答答的电流声。
  派出所民警赶到公用电话所在地时,见话筒悬垂在电话线上,有节奏地在半空摇晃,话机前已空无一人。
  沈恕手持话筒,呆呆出神。苏南、林美娟、“陶英”都卷进了一件事里,这件事严重到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他凭直觉判断,打匿名电话的无论是不是陶英,都的确不知道凶手是谁,也就是说,他们做的这件事并没有一目了然的仇家。三个人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的共性是年龄接近,都是工农兵大学生,难道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的读书时代?一条遥远而漫长的导火索在多年后点燃,究竟埋藏着怎样的刻骨仇恨?
  这是下午4点左右,我正与陈广在小王庄查案,距他们发觉我失踪还差八个小时。
  感谢我老爸。我在《让死者闭眼》这本书里交代过,我老爸曾担任公安研究所的所长,临退休前,正是我大学毕业寻找工作的时机,在公安局和检察院之间摇摆不定,他又代我做决定,选择了公安局科技处。老爸做了大半辈子公安工作,警觉性很高,我虽然独居,他每晚都会查我的岗。当晚10点,我家里电话没人接听,手机也打不通,他就有些发毛,又向科技处核实过我夜里没有出勤任务,索性直接把电话打到陈广家里要人。
  “二十出头的女孩家,夜里出去玩一玩,你慌什么?”陈广先和他打哈哈。
  老爸不和他缠夹不清,硬邦邦地说:“我的孩子我了解,她知道我每晚电话查岗,不管去哪里从来都先打招呼。她是你处里的人,又是你带的,我就找你要人。”
  陈广拗不过我老爸,答应帮忙找一找。
  结果科技处上下问个遍,也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陈广又把电话打进重案队。沈恕就住在与重案队一墙之隔的公安单身宿舍,听到汇报后第一个反应是“坏了,出事了”,他迅速做出应急措施,组织人查询我的下落。
  按说一名同事晚上10点没回到家,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大事,连辖区派出所都不会出头查找,重案队更没必要大动干戈,万一我只是因私事外出,沈恕的动作不大不小也是个指挥错误。他为什么当即作出这样激烈的反应?又为什么能迅速有效地组织查找行动?我事后分析,只因他早已在关注我的行踪,说不定他暗中已经给陈广上了侦查手段,所以最后我们殊途同归,想到了一处。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潔沈恕说什么也不会承认,他不想说的事,就算大刑伺候,也不能让他吐出半个字。
  重案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目标精准地找到钱学礼。夜里11点35分,我获救。
  虽然只被囚禁了四五个小时,我却像经历了漫长的生死轮回,那无边的黑暗、绝望的处境,在我心中留下浓重而深远的阴影。迄今为止,我仍然害怕在黑暗中独处,否则我的心跳就会加剧,浑身发冷、出虚汗,濒临虚脱。这种症状在心理学上称为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受伤易而疗伤难。
  沈恕、于银宝、马文超及辖区派出所警员等一行十来人冲进钱家老屋,由于不确定凶手是否还隐藏在室内,更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危险,每个人都神经绷紧、手枪上膛,摸索着搜寻。他们不开口出声,我在黑暗中只听见轻微却杂乱的脚步声,不知是友是敌,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再受不得一点刺激,几乎要哭出声来。
  好在沈恕没有一直闷着头瞎找,终于开口说话:“淑心,你在这里吗?”虽然声音很轻,但对于我来说却像振聋发聩般响亮,忽然之间,我泪流满面,那感觉应该像被判死刑的人,在刑场上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时,突然被宣布无罪释放。重新捡回一条命,瞬间觉得世间万物如此美好,人生如此宝贵,生活中许多琐碎的小烦恼,在这时变得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被解救的那一刻,我肮脏、疲倦、饥渴、憔悴、虚弱,是我有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刻,也是最开心的时刻。他们弄清我没有外伤以后,立刻派人和车把我送到最近的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感谢老爸。感谢重案队。感谢……陈广?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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