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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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想起捉弄他时他红着脸的样子,那么可爱可笑……一切都是从前了,再美也在回忆里,现在遇上是偶然,未见得他就在等她。说不定下一刻转身走开了,是她自己想得太多。
  他不在的岁月里,她慢慢学会控制情绪,有时平静下来只需要一瞬。她做到了,偏过头嘱咐身边的小宫女,“你上毓德宫看看,找着长公主请她来,就说我在临溪亭等她吃酒。”然后举步朝永康左门走过去。
  渐渐近了,她没有迟疑,提起裙角从他面前翩然而过。他的心直沉下去,沉进不见底的深井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明明那么多的事等着他去料理……她往慈宁宫花园去了,他心头有怒气,拼尽全力隐忍,定定站了会儿,还是踅身跟了上去。
  音楼腿颤身摇,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经过他身旁时,天晓得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坚持住。她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她要标榜自己过得很好,然后他也好好的,这样才是双赢。
  总归是有惊无险,她垮下双肩,倚着彤云说:“他在那里吓我一跳,真要面对面,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见又怕见,你知道多难受么?”
  彤云咧嘴说:“我是不明白的,多好的机会,往后大概要见面不相识了。”
  她嗯了声,抬头看天色,月亮森森然挂在半空中,是红的。因为大如银盆,上面有斑驳的黑影,看上去有点可怖。
  她们从揽胜门进去,这里人还少些,往前几步是含清斋,傍着宝相楼而建的,前后房西次间有穿堂相通,形成个独立的小院落。先帝驾崩守灵那几天,后妃们也到这里来小憩。这排屋子规格不太高,灰瓦卷棚硬山顶,红墙不鲜亮,树荫底下又暗,灯笼照着也觉得阴森。
  还好临溪亭前灯火辉煌,到那里相距不多远,斜插过去就是了。她整整衣襟上的香囊,刚打算迈步,手肘被人狠狠扽了下,连带着彤云也一通踉跄。她骇然回头,是他,他跟过来了,不声不响就把她往含清斋里拖。
  音楼有忌讳,这附近人虽不多,前面宝相楼里却有不少结伴游玩的贵妇。还好他们在暗处,但若是起了争执,依然引人注目。
  她压着声说:“干什么?”
  他没理睬她,对彤云道:“走远些,别在这里打转。”
  彤云就那么愕着,眼睁睁看她主子被拖进了黑黝黝的门洞里。
  含清斋也点灯,两盏红蜡在明间的佛龛前高燃,烛火照得到的地方把人影投射在槛窗上,太惹眼。他深知道,一直把她拉进了后面的屋子里。月色很好,墙上花窗半开着,清辉照进来,在青砖地上铺成一个拱形的圆。脚步在那片光影里错综,因为她试图抗争,愈发的凌乱起来。
  “叫人看见!”她终于忍不住低呼,腕子被他捉得很痛,甩又甩不开,她气急败坏,“外头那么些人,厂臣不要命了么?”
  他听了哂笑:“厂臣?娘娘这一声真叫进臣的心坎里来了!你放心,别人看见也不敢说的。”
  眼下他收回了实权,要谁生要谁死,一句话的功夫而已。谁敢多嘴,那个剥皮揎草的姜守治就是好榜样!所以他有恃无恐,也不在乎为今晚的事多费手脚,他只要一个答案,虽然这答案已经无关紧要了,可是他像疯了一样,他想亲口听她说出来。
  又是一顿抢夺,可能有些粗暴,他只要她安静下来听他几句话。女人的力气终究没法和男人抗衡,她气喘吁吁,终于屈服。
  “那天……”他调节了下语气,嗓音沙哑,“我是亲自到到老君堂来接你的。你知道看着宝船从眼前经过,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么?那时候我真想杀了你,你这样辜负我……我问你,你为什么不下船?是于尊不答应么?”
  他就站在离她一个转身的地方,音楼却不敢看他,怕看了会克制不住,会把自己所有的脆弱全部告诉他。她昂起头,让眼泪流进心里,喉头咽得生疼,勉力支撑住,淡声道:“不下船是我自己的决定,你是聪明人,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那么远的路……”
  是她的决定,他早就料到的,还是替她辩解,“你是怕毁了我的前程,怕朝廷不放过我,对不对?”
  她点点头,又显得很怅然,“这是原因之一,不忍心你为我一败涂地,这话我不否认,但是更要紧一点,其实还是为了我自己。你知道我惜命,从殉葬开始,我真恨透了这样的颠踬!我在鬼门关溜达了两回,有多害怕你知道么?你只说把我从于尊手上劫走,之后呢?整个大邺都在找我,我还要时刻胆战心惊地活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上了西厂的宝船,冷静考虑了很久,最后选择放弃,也是情非得已。”
  这话半真半假,他不想去参透了,咬紧牙关问她:“那些旁枝末节一概不提,我只要你回答我,你后不后悔?一个人的时候,你想不想我?”
  他这样问,她的心顿时像被碾碎了一样,眼泪流淌成河,但是依旧不回头,坚定地告诉他,“我不后悔,半点也不!我们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你还是那个大权在握的肖铎,我做我的端妃,受皇上的宠爱……”她没能说出口,今晚也许真的要和他告别了,一个女人,身子给了谁就是谁的人,即使再爱他,最后也唯有渐行渐远渐无书,还能怎么样!
  然而在他听来是莫大的嘲讽,他的忍耐果然是有意义的,成全了她,难怪皇帝会说“囫囵个儿回到朕身边”,如果没有他的悬崖勒马,她还有什么资本谈宠爱?他背靠在墙上,早已经被她折磨得体无完肤。今晚上又做了回傻事,这结果并不稀奇,可偏偏不甘心,还想求证。他是没有被她伤透,留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让她践踏的。说到底是他敌不过相思,就算知道她会这样应对,他也认了,因为实在是太想她。
  “那么我回宫那天,你让彤云来找我又是为什么?”他咽下苦涩,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乞丐,拼命找出她还爱他的佐证。他希望她无话可说,如果她沉默,或者他能好受些。
  两个人的步调总无法一致,她回过身来看他,月色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脸。低下头轻轻叹口气,她说:“我那时病得不成了,彤云是没了主意才想去找你,结果……还好你没来,来了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这么铁石心肠,她还是个女人吗?亏他在值房里挠心挠肺半天,原来竟是丫头的自作主张,并不是她授意。
  他恨透了心肠,一把扼住她纤细的脖颈抵在旁边的立柜上,渐渐收紧五指,切齿道:“你一次次愚弄我,很有趣是不是?把我耍得团团转,叫你很有面子是不是?如果我不爱你,你以为你还能剩下什么?你的命是我从绳圈里解救下来的,只要我愿意,明儿就能把你再送上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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